简厌

［东家］不可活

  灵感突然来了的激情产物！3000＋

 

  《自作孽》在《不可活》之后也出了→自作孽 

  大雪如棉絮被撕裂般纷纷扬扬，佟家儒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尖，觉得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，这时，他才反应过来，这已经是东村死的第八个冬天了。

正文

  佟家儒撑着伞，一席素色长衫在雪中格外显眼，沈童在平安里找不见佟家儒，便焦急地出来寻他，生怕他想不开，寻了短见。

  “佟老师，你怎么在这？若是冻出个好歹，你让我如何是好？”沈童一边责备，一边替佟家儒披上大衣。

  佟家儒依旧沉默，许久才开口，“今年的冬天，竟格外的冷。我们回去罢。”说罢，也不等沈童，转身就离开了。

  “佟老师……”沈童还想说些什么，抬起头，却看见了那抹刺眼的黑色。佟家儒打着黑伞，渐渐消失在了沈童的视线。她只觉得难过的快要窒息——那是东村留下的伞。

  果然，佟家儒从来没有接受过她，即使东村死了，他的爱也不会施舍她半分。她仰起头，不让眼泪流出来，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，毅然决然向平安里的反方向行进。

  沈童久久没有跟上，佟家儒索性也不去想她，自从东村死后，他对任何事都失了兴趣。他的手被风吹的颤颤巍巍，费力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，确实有些年头了，它甚至有些明显的褶皱。照片里的人穿着和佟家儒差不多的长衫，脸上挂着温润的微笑。而佟家儒板着脸站在他身旁。

  这是东村硬拉着他拍的照片。

  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影，也是最后一张。

  “东村，这是你离开我的第八年，都说上海等不来一场雪，我等到了。”

  “我等到了上海的雪，可我再等不到一句我爱你。”

  佟家儒正盯着照片发呆，沈童敲了敲门，带着封信前来拜访。

  二人相对而坐，桌上放着封信，上面写着“佟家儒亲启”，是东村的字迹。佟家儒的手几次缩紧，又缓缓松开。

  良久，沈童才开口，“这是东村留下的信，他说，等我们结婚时转交给你。”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眶有些红，又不着痕迹的长长的吸了口气，任由压抑的空气灌进肺部。“我明白，这辈子你都不会娶其他女人，包括我。你的爱人只有他，也只能是他。但，他的信，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转交给你。即使我们没有结婚的那一天。”

  说完，沈童就离开了，只留下佟家儒独自一人对着信封发呆。

  半晌，他才颤抖着去摸桌上的信，试了好几次才打开：

“先生：

  或者，我曾经的爱人。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，我早就明白自己必死的结局，我做了太多的错事，这个结局，我心甘情愿。如果能死在你的手里，那么最好不过了。

  我是个自私的人，我每次想到等我死后，你会娶妻生子，组建一个新的家庭，什么都没变，你还是那个先生，只是不是我的了。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，想想就令人嫉妒，可是，我希望你幸福。我不想，也不能把你锁在身边。我死后，你要幸福。

  沈童是个好姑娘，我相信她的真诚可以打动你。当你打开这封信时，你已经决定娶她了吧，也许，你正在婚礼上看这封信。先生，新婚快乐，祝你幸福，祝你们幸福。

  我爱你，忘了我吧。”

  眼镜被泪水沾湿，信上的字都跟着扭曲起来，佟家儒摘下眼镜，用袖子抹了下眼睛，小心翼翼的将信收好，把信和照片一起塞进怀里，一边塞一边骂：“混蛋，谁要结婚啊，混蛋……”

  “我已经等了你八年，再等几个八年又何妨呢？我心甘情愿等你一辈子。”

  雪总有停的一天，太阳从云层中探出头，温暖着大地上的积雪。

  佟家儒收到了家里来的信，父亲去世了，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，他仿佛苍老好几岁。

  他又一次回到了热河，沈童放心不下，执意要跟他回去，佟家儒便随她去了。

  待佟家儒回去，父亲已经下葬，他跪在墓前，重重的磕了几个头。

  “父亲，孩儿不孝，没能见到您最后一面。”

  沈童站在他身边，什么也没说。佟家儒磕头的一瞬间，她想起了丰三江，在码头，她见了他最后一面。可佟家儒……她抿着嘴，把头偏向一边，却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。

  沈童心里一惊，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。

  远处的一对男女亲密的说着悄悄话，女人兴致勃勃的和男人讲着什么，而男人微笑着倾听。

  “走吧，我们把花送给佟老爷，他可是个大善人，曾经我也受过他的帮助，没想到……唉，佟老爷，一路走好！”

  沈童见那对男女要走过来，急忙把佟家儒拽起来，“佟老师，我们快走，明天再来看叔叔。”

  “沈童，你怎么突然毛毛躁躁的？”佟家儒拍了拍衣服上的土，再抬眼时，却再说不出一个字。

  时间在这一刻停滞。

  “佟先生。”

  “东村，你没死。”指甲陷进肉里的疼痛让佟家儒清醒了些，开口时也没有多少狼狈，只是颤抖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，好像下一秒就会砸碎在地面上。

  “你们……认识啊？”东村身旁的女人尴尬的询问道。

  “曾经认识，鄙人有幸为东村先生上过几堂课。”佟家儒率先否认了自己和东村过去的关系，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，“我来看看父亲，没想到竟遇见了二位。”

  沈童似乎猜到了什么，挽上佟家儒的手臂，道，“好久不见，东村先生。这位是？”

  “我的妻子。”

  佟家儒愣了愣，“原来你已经结婚了。”

  “你和沈小姐不也是吗？”

  “哈哈……是啊，我们很幸福。”

  接下来，二人谁也没说话，那女人倒是落落大方，友好的伸出手，“你好，我姓李。没想到佟老爷是您的父亲，节哀顺变啊。”

  沈童抢在佟家儒之前握住李小姐的手，笑道，“谢谢李小姐的关心。”

  沈童收回手，将头亲昵的靠在佟家儒肩上，“李小姐，我们还有事，先告辞了。”

  东村没追上来，佟家儒也没回头看他。

  一路上，佟家儒都闷着头不出声，沈童心里担心的要死。

  “佟老师，你说句话好不好？你这样让我很担心。”

  “沈童，我是不是特别可笑？”

  沈童用力地摇摇头，“才不是，佟老师一直是我心里最敬佩的人。”

  佟家儒笑了笑，什么也没说。

  天色渐晚，佟家儒为沈童安置了一处住所，待夜深了，沈童熟睡后，佟家儒悄悄的出了门。

  不为邂逅谁，只为独自欣赏这难得的月光。自从东村死后，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自在了。

  晚风穿过树梢，晃动着枝叶，发出簌簌的声响。

  “先生，怎么独自出来散步？沈小姐呢？”

  东村从阴影处走出来，佟家儒下意识后退一步，“你不也一样，扔下了李小姐。”

  佟家儒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，点燃一根烟，吞云吐雾间，眼里泛起了泪光，声音带着略微的沙哑，“我以为你死了。”

  “我也以为我必死无疑。”东村走到佟家儒身边坐了下来，“但她无意间发现了重伤的我。”

  “她救了你，你娶了她，对吗？”

  “嗯，就像当初你娶栀子一样，这是一种补偿。”

  “东村。”

  “我在，先生。”

  “祝你幸福，祝你们幸福。”佟家儒掏出怀里的信，以及那张合影，连同自己的爱，一起还给了东村。

  东村表情一僵，接过信的手微微颤抖。“先生，你……”

  “再见，最好……再也不见。”佟家儒站起身，转身离开了，像是过客般，没有一丝留恋。

  他不知自己怎么回的家。也许，他就是这茫茫大海上的一叶浮萍。

  佟家儒疲惫的扑在被子上，任由思绪飘散。

  “父亲，带我走吧，我好痛苦。”

  第二天，佟家儒失踪了。

  东村得知消息发了疯似的满热河寻找他。李小姐不是傻子，自然能看出东村对佟家儒的感情，便提出了离婚。“我不会用救命之恩把你困在身边，去找他吧。”

  沈童不比东村轻松多少，她找遍了佟家儒可能去的地方，一次次的落空让她崩溃的想哭，但擦干眼泪，她又开始寻他。这里找不到就换个地方继续找。

  后来，沈童找到东村，抓着他的衣领质问道：“是不是你把佟老师藏起来了，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们见过面。”

  她心里挂念着佟家儒，怎么可能放心睡觉，佟家儒一出门她就知道了，她偷偷跟着他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保护了他一路。

  最后，有人在河里发现了佟家儒。东村和沈童急忙赶过来，却只见到了佟家儒冰冷的尸体。

  沈童张大了嘴巴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，只有止不住的眼泪诉说着女人失去挚爱的悲伤。她跪在地上，身子深深的低下去，双手捂着胸口一个劲的摇头。“不会的，佟老师不会死的！”

  东村见到尸体的一瞬间只感觉头晕目眩，他扶着墙才堪堪站稳，此刻，他的大脑都宕机了。模糊的视线让他看不清眼前的人，他只觉得痛，心像被活生生挖出来了似的。先生他……明明最怕水了。

  沈童爬到佟家儒身边，把人搂在怀里，发出了慎人的笑声，“东村，你居然哭了，我还以为你真是铁石心肠呢。”

  “真是可笑啊，不该死的被人打捞上来，该死的却活的好好的。”沈童的泪顺着脸颊滑落，滴在佟家儒的眼角，再次滑落。“你‘死’了八年，佟家儒等了你八年。东村，我没能嫁给佟家儒，他这八年一直在等你。”

  “你‘死’后，佟老师一直活在痛苦与愧疚当中。风水轮流转，他受的苦你都要再受一遍。那些爱而不得的日子，你都要经历一遍。”

  沈童的话就像一根刺，每一根都刺在东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。

  “把佟家儒的尸体给我。”东村受不了了，他只想逃，带着佟家儒一起，逃离这里。

  “我死也不会把他交给你。”沈童把话撂下，让人把佟家儒放到背上，费力的离开。

  而东村，会永远留在这里，被愧疚和痛苦，永远的困在这条河里。